赤井務武與威士忌
1.本文赤安(或說萊波)前提，但成分淡
2.本質搞笑，人物形象崩壞，OOC
當赤井務武得到情報，他長年傾盡全力追查的組織，近期陸續出現幾個新的代號成員，三種威士忌烈酒：「萊伊」、「波本」與「蘇格蘭」。其實赤井務武挺喜歡喝威士忌的，但多年來形同流浪的孤身生活，根本沒有好好品嘗好酒的餘裕。
總而言之，犯罪組織裡出了優秀人才可不是好事。聽說這些人加入時間不長，卻已經凸顯高超的能力，總能完美完成每個任務，很受到組織的重用。
他衡量了一下，盡速了解每個組織成員，特別是得到代號的成員是非常必要的。他得知新代號成員組成一個小組，赤井務武立刻決定變裝潛伏到他們這次出任務地點，在鄰近的義式PIZZA餐廳應聘臨時人員。
反正這些年，他什麼臨時工都幹過了，烤個PIZZA自然難不倒他。好不好吃則是另外一回事，反正不毒死客人就行了。
赤井務武變裝的樣子依舊是平庸不起眼的中年大叔，一邊收集關於威士忌組的情報，照片是不可能弄得到的，只能打探這些人的外觀特徵，以及在組織裡是怎麼樣心狠手辣的角色，一邊則是耐心等待接觸的機會。
他的精心安排沒有白費，幾天過後，在餐廳即將打烊的夜晚，店裡只剩寥寥幾桌客人即將結束用餐，店內電視轉播的運動賽事也已經進行到後半，他穿著餐廳的制服圍裙，按部就班執行清潔整理的工作，準備關店休息，此時掛在門上的鈴鐺發出清脆的聲響，有三個揹著大型樂器盒的年輕人推開大門，頭一次走進了這間PIZZA餐廳。
赤井務武目光一閃，心想今天是個幸運的夜晚，他掛著親切又燦爛的營業笑容喊出歡迎光臨。
走在最前面那個悶騷長頭髮，大熱天還穿黑漆漆的皮大衣，戴著針織帽不怕禿頭或者頭頂已經禿了，目露兇光絕非善類的傢伙應該就是代號萊伊的成員，符合傳聞中的描述，非常好辨認。
等一等，這個人怎麼…………
怎麼跟他家大兒子長得一模一樣？！
赤井務武頃刻間遭到十多年來最強大的精神衝擊，被震驚到無以復加。
畢竟當年妻子瑪麗懷上第三個孩子時，赤井務武為了確保妻小的安全，原本預計退出追查組織的任務，從MI6退隱，但羽田浩司的事件讓他不得不持續追查下去。最終他只好選擇以假死的方式，隱姓埋名，變換一個又一個偽造身分，才得以繼續追查組織，沒想到就這樣一晃眼過了十多年，他無法回到自己家人的身邊，當然也無法跟家人聯繫。
如今看到自己的長子是在犯罪組織裡混得風生水起的人物，他感到自己一心所想保護的事物崩塌了。
赤井務武極為罕見地亂了套，腦袋裡接連不停冒出疑問：
是不是他眼睛老花了？還是這個男人只是剛好特別像他兒子而已？
不。他不可能認錯，但兒子怎麼會誤入歧途？聽說還是組織的明日之星？
根據情報，他兒子不只在組織裡打滾，還跟他的外甥女交往？
這副殺氣騰騰的樣子莫非是個連續殺人魔？
黑眼圈這麼嚴重，不僅是殺手還是煙毒犯嗎？
一個接一個問題彷彿晴天霹靂打下來，讓赤井務武差點喘不過氣，也正好讓他腦袋的混亂暫時停止一下。
多年的特工素養讓他快速找回冷靜，赤井務武若無其事幫三人點好餐，趁著海鮮PIZZA推進窯烤爐等待的空檔，非常高效而仔細地排查自家人這幾年的動向，雖然能查到赤井秀一前往美國念書，畢業後就幾乎查不到紀錄了，但從一些蛛絲馬跡推測，他兒子有九成是隸屬美國政府，被派來潛入組織臥底的探員。
赤井務武暗自鬆了一口氣。
他從來沒有懷疑過他兒子善良端正的品格，不可能變成殺人魔或煙毒犯的！他兒子留長髮更增添男子氣概，戴針織帽超有型，髮量濃密所以絕對沒有禿頭，而且演技很好扮演凶神惡煞的壞蛋演得超棒，尤其眼神跟他老婆一樣殺！此外還快速在組織佔有一席之地，據說還是組織裡槍法數一數二的超強狙擊手，真不愧是他兒子。
赤井務武瞬間從剛才的衝擊中恢復，並火速進入對自己兒子的自豪狀態。
接踵而來的疑惑是，兒子為何會扯進這個組織，跟自己當年裝死失蹤有關嗎？
赤井務武只得苦笑，內心十分清楚答案，不可能沒有關係吧？轉眼間兒子已經長大，並且追尋著他的腳步來了。沒想到他一心希望家人遠離這個危險的組織，最終還是把他們扯進來，還是臥底這麼危險的位置上。
由於萊伊的座位背對服務區，他才得以貪婪多看幾眼兒子的身影，但是既然自家兒子應該是正義一方人士，眼下理所當然也是無法相認的狀態，那就不該在有限的接觸機會裡費過多心思收集萊伊的資訊了，重點得放在其他代號者同夥身上。
另外一位金髮藍眼的是波本威士忌，一切私人資料不明，據說是極為出色的情報專家，那雙藍眼睛彷彿能洞悉他人企圖隱藏的一切秘密，也因此這個人非常危險。
只不過……
這個人到底成年了沒有？！
赤井務武暗忖，莫非是個誤入歧途的輟學生嗎？
不，能夠進入組織並得到代號的人絕不可能畢不了業，可能是有特殊原因才沒有畢業。
雖然不能放過組織的犯罪份子，但他實在不想對未成年人下狠手。赤井務武感覺自己有點胃痛，不禁皺起眉頭。
他將新鮮的蘿美生菜葉片切成小塊，依序加入堅果、葡萄乾、玉米粒與乾麵包，最後淋上凱薩醬和起士粉，將沙拉盛盤送餐過去。
如同傳言的一樣，波本與萊伊之間的關係緊張，從進門那刻起，那兩人言談之間的針鋒相對就沒有少過，對彼此行事處處看不順眼。言語交鋒大多是來自波本，萊伊較為沉默，但只要一開口，都一針見血，簡短幾句話就能讓狡猾的情報專家火冒三丈，真不愧是他兒子。
他們的不合顯而易見。要不是有第三位代號者蘇格蘭威士忌在場緩和氣氛，恐怕早就要從拌嘴上升成爭吵了吧？
關於蘇格蘭的情報最少，不像其他組織代號成員，各個風格強烈，這種保持低調，隱藏鋒芒的路線反而棘手。但由蘇格蘭能夠與其他兩位威士忌和諧相處，應該也非常有一套。
不是他當爸的自誇，他兒子赤井秀一雖然本質溫柔善良，但性格實在算不上隨和親切，看那張面無表情就自帶降溫效果的臉就知道了。
相較之下，那個金髮的波本雖然始終使用敬語，內容可一點也不友善。爭執的內容也有不少是雞毛蒜皮的小事。比如滔滔不絕地抱怨萊伊最近抽菸頻率上升會造成空氣污染地球暖化等不良影響。
赤井務武知道菸民在這個世界比較沒有人權，但是造成地球暖化這種罪名也太誇張了。這個波本對癮君子也過於苛刻，難怪跟他兒子處不好。而且像他這種孤單大叔的娛樂嗜好不多，偶而想飯後抽根菸排解憂愁還被嫌棄真是不快。
不過等等，這也代表他兒子抽菸很兇嗎？不會抽得比他還兇吧？
雖然知道兒子早就已經成年有權自主管理自己，做父親的還是有點擔心。
沙拉跟湯才剛送上桌不久，蘇格蘭就接到一通來電，似乎是來自於琴酒的聯繫，要他去報告這次任務的細節。
「才上一點前菜而已。等用完餐你再去就好了，讓琴酒多等一下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波本神閒氣定地叉起一塊沾著沙拉醬的芹菜梗。
「不了，早點去報告完比較好，不然這樣也吃不下去。」蘇格蘭苦笑著放下餐具，在波本一臉怎麼會吃不下去的奇怪眼神中準備離開。
嗯，大叔完全理解琴酒為什麼會找蘇格蘭而不是找波本報告。至於他兒子，自帶生人勿近的低壓氣場，看來好像只有蘇格蘭比較適合正常談話，這樣想想蘇格蘭威士忌搞不好才是三人裡最厲害的那個。
「反正都已經點了PIZZA，至少打包帶走，之後再吃。」
波本沒有再多攔阻蘇格蘭，轉頭向餐廳服務員，也就是赤井務武招手道：
「不好意思，想麻煩請您將剛才點的PIZZA外帶，應該差不多烤好了吧？」
「好的。馬上就幫您打包好！」赤井務武再度掛好笑瞇瞇的服務業笑容。
「不需要啦，那你們就沒得吃了。」蘇格蘭提起隨身的貝斯包。
看那樂器背包的尺寸，裡面應該都裝了不得了的違禁物品。
「再點就好了。」波本一臉這種事需要你煩惱嗎的表情。
赤井務武把PIZZA從烤盤取出，放進扁平的紙盒中。波本看起來非常自我主義，所以他對於幫蘇格蘭打包餐點的舉動稍微有點意外。
不過由於一直專注顧著他們的對話，沒有注意窯爐，PIZZA有一點烤焦了，赤井務武看著大紙盒裡黑了一半的PIZZA內心想，責任就算50：50吧。順手調整加強抽氣機功率，沉默地蓋上蓋子裝進提袋裡。
「我離開後，你們兩個要好好相處，別吵架啊！」蘇格蘭離開前，還特意回頭叮嚀。
赤井務武不禁覺得這位年輕人真是組織裡的一股清流。
「我們沒有吵架。」波本一本正經地回答。
「好喔，你們只是在進行良好溝通。」蘇格蘭揮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
其他桌的客人陸續結帳離開。蘇格蘭一走，也只剩萊伊與波本這桌，店內的空氣登時變得微妙而緊繃。
「客人，需要再點些什麼餐點嗎？」赤井務武拿著PAD來到兩人桌前，扮演熱情服務的餐廳員工。
波本隨手翻了翻菜單，眼睛一亮，就像年輕人發現了什麼新奇的玩意。
「這家店有新推出黑糖珍珠奶茶PIZZA，最近好像很紅，不如點這個，珍珠跟黑糖double，奶油也多加一點。」
「我不要甜PIZZA。」萊伊臉色有點沉。
「你對甜PIZZA是有什麼偏見？不然吃這個紅藜麥青椒芹菜苜蓿芽全素PIZZA好了，很健康。」
「我不吃兔子飼料。」
「這哪是兔子飼料？這看起來可是餐廳招牌PIZZA，你太挑食了，這麼不健康也難怪面黃肌瘦眼圈這麼黑。」
那個才不是店裡的招牌，他兒子說的對，他也覺得那就是兔子飼料，赤井一家就是肉食動物。一旁的赤井務武依舊保持毫無死角的營業笑顏，內心則深切希望第三次世界大戰不要在他店裡爆發，畢竟要他收拾善後也是很麻煩的。
不過萊伊沒有繼續與波本唇槍舌戰，雖然對於波本的點餐不滿，卻也沒有多說廢話。赤井務武正感欣慰，覺得果然還是自己的兒子成熟，就聽到萊伊淡淡地開口：
「你自己吃吧，我去抽根菸。」
波本一聽他要抽菸馬上臉色下沉，萊伊彷彿毫無所覺，在波本帶刺而不悅的目光中站起身，跟蘇格蘭一樣提起他自己的大提琴包。
赤井務武的表情僵了一瞬。
根據他對自己兒子的了解，不管理由是什麼，這就是赤井秀一風的你慢慢來我要先走一步的訊號。
儘管這是一次預期之外的偶遇，但他這十多年來就這麼短暫的時間可以看一看自己的兒子。沒辦法相認，沒能夠說上一句話，甚至連眼神都沒有對上，只能眼睜睜看對方就這樣離開，完全不能阻攔，而下次見面的機會完全未知，可能數天，也有可能是數年。
或者嚴重一點，他們不再有機會相見。
畢竟無論是自己或是兒子，所處的狀態都極端危險。
但赤井務武頃刻間就把情緒收斂好，即使打從心底渴望叫面前的年輕男人一聲秀一，他也絕對不能在這時候功虧一簣，當然更不能害兒子在組織成員面前露出破綻。
萊伊起身時與赤井務武錯身而過，沒有任何交集，一眨眼間，萊伊已經頭也不回跨出了餐廳大門。
「謝謝光臨，歡迎下次再來。」
赤井務武的微笑依舊完美，沒有讓任何人察覺他一瞬間的動搖與百轉千迴的隱忍。
是的，店裡只剩下波本了。
赤井務武回過身，可沒忘了要接觸了解這個代號成員。
「客人是要點珍珠奶茶PIZZA跟紅藜麥青椒芹菜苜蓿芽全素PIZZA嗎？」
波本沒有答應，歪著頭似乎在思考。正當赤井務武以為他也不吃了，波本卻目光一閃，很正經地道：
「我想要咖哩飯。」
「……客人，這裡是PIZZA店，不是咖哩餐廳。」赤井務武好心地提醒對方。
「PIZZA店裡有賣炸雞，也有義大利麵跟燉飯，所以有咖哩飯也很正常。」波本一點也不覺得這個邏輯有什麼問題。
「而且我聞到了咖哩的香味，就突然想吃咖哩飯了。」波本強調自己不是憑空來亂的。
赤井務武面色如常，心底腹誹到底是組織代號成員特別難搞，還是這年頭小鬼就是這麼欠揍？如果菜單上有咖哩口味PIZZA還好辦，問題是這間店沒有。
但是這間店裡的確有咖哩。
「客人，抱歉讓您聞到咖哩飯的氣味，但那不是本店銷售的餐點。」
那個是赤井務武原本打算餐廳關店後，隨意解決的晚餐。他本來以為接近打烊，幾乎沒有客人了，一邊整理廚房一邊就順手把咖哩塊丟進鍋裡煮，看來是個失誤。店裡的換氣設備不夠力嗎？外場居然聞到廚房的味道。
儘管身為餐廳員工可以享用員工餐，但PIZZA什麼的早就吃膩了，而且關店後，與其自己再耗時費工烤出一塊PIZZA，一個人默默吃，他毫不猶豫選擇速食咖哩，而且身為日本人，他想吃白米飯。
「本店沒有販售咖哩飯，為了補償您，招待您特製PIZZA跟軟性飲料好嗎？」赤井務武拿出餐飲店員的最大誠意。
「可是大叔剛剛不是把PIZZA烤焦了嗎？」波本抱以質疑的神情，「還好蘇格蘭從來不挑食，焦了也會照樣吃掉呢。我還是比較想吃咖哩飯。」
……店裡的換氣設備真的不夠力。
赤井務武搞不懂與組織人士的交流內容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不過也只好解釋：「不好意思……那其實是員工的餐點，而且也只是超市賣的速溶咖哩塊。」
「沒錯，味道聞起來就是那種隨處超市就能買到的日式咖哩，很大眾品牌的味道。員工餐的話，表示那是大叔的晚餐吧？既然是咖哩的話容易多煮份量吧？」
「……」這個人到底有多想吃咖哩？
赤井務武忽然發覺，這個人彷彿換了張臉，眼前這個年輕人跟剛才那個狡猾陰險又帶著危險利刺的人好像不是同一個。反而像是個……
有點的任性又有點幼稚的青少年？
前提這個人真的是位普通青少年的話。
如果說剛剛赤井務武覺得此人難纏，那他現在開始覺得棘手起來，組織的波本果真不能小看，他到底想打什麼主意？
赤井務武不禁懷疑，莫非是自己有哪裡露出破綻，引起了波本的注意？
不，他應該沒有曝光。
店內輕音樂旋律緩緩飄揚，暖黃的光線柔和舒適。赤井務武不動聲色一一確認環境，他藏在圍裙底下的手槍子彈是滿的，四周圍沒有人埋伏，店外無可疑車輛，遠處無適合的狙擊點，天花板及各死角無異狀，無竊聽監控器，所有電器機械正常運作，以及最重要的，自己的撤退路線通暢無阻。
赤井務武輕笑，那就來吧，他會奉陪到底，畢竟對上波本可不能空手而歸。
雖未知對方身手如何，但他有自信一對一的話自己不會落於下風。
「咖哩確實有多煮，如果客人真的不嫌棄的話，不妨品嘗一些吧。」赤井務武一改剛才為難態度，笑容滿面地從廚房端出一鍋咖哩。
「反正店裡也沒有別人了，不如就一起吃吧？」波本伸出手比著桌子對面，剛才萊伊坐過的木頭椅子。
「好啊。」赤井務武微笑應允，這樣才有點意思。他從容坐下，幫彼此盛裝了兩盤咖哩飯。
波本也不客氣，拿起湯匙就開動。赤井務武覺得此人頗有膽識，都不怕他對咖哩動手腳。
「啊……果然是熟悉的口味，這是佛X特牌的甘口味對吧？我也喜歡這一款。不過，這個蘿蔔跟馬鈴薯都切太大塊了，煮得還不夠透。」波本嚐了幾口，感想非常直白。
「自己吃的就不講究。當然跟咖哩餐廳賣的差遠了。」赤井務武笑瞇瞇地解釋。
「不會，大叔煮的很有家常的味道。」波本認真地評論道：「要是經常外食吃餐廳，口味太重才容易膩。」
「過獎了，只是圖個方便省時隨便煮的。」赤井務武覺得此人真是會說話，他當然清楚自己的手藝，也沒花心思在料理，一般人只會覺得不怎麼樣，波本還能評論得這麼好聽。
波本話鋒一轉：「不過，只煮給自己吃，這分量甚至可以解決好幾餐，還在工作場所用完餐，大叔自己一個人住吧？」顯示住處沒有食物也沒有別人需要吃飯。
「是啊，就我一個人生活呢。」赤井務武面不改色回答。波本想要刺探他的情報嗎？
「那真是非常不容易啊。」
「還好，一個人無拘無束，輕鬆自在。」
「這樣嗎？可是大叔不是還有孩子嗎？」
波本貌似漫不經心問了一句，卻讓赤井務武背脊涼了一瞬。波本是在刺探他，還是在刺探萊伊？或者刺探他們兩個？不，波本絕對不可能知道他和萊伊的關係。
「……何以見得？」赤井務武表情不變，沉著反問。
「大叔剛才好像比較多注意我們這桌。相較其他桌客人，感覺對我們比較有興趣。」波本停頓了下，補充解釋：「因為我比較不喜歡引人注目，所以對於他人的視線比較敏感。」
「那是因為你們是最後一桌客人，其他桌客人都要走了，當然會比較注意你們。」赤井務武一笑，見招拆招：「而且你跟另外一位客人的關係好像比較緊張，我有點擔心你們在店內吵架。」
「我們沒有吵架。」波本一本正經地否認。
「好喔。你們只是在進行良好溝通。」赤井務武打趣模仿蘇格蘭剛才的話。
「也算是吧。」波本目光閃爍了一下。
嗯嗯？面對他的揶揄，波本的回答卻似乎有點……耐人尋味？而且赤井務武居然覺得波本看上去有點不好意思。
「不過，這算不上什麼推論根據吧？」
「我本來也以為大叔比較注意我們是因為最晚來的客人，可是我覺得大叔的表情跟其他人相比不太一樣，我也不確定是不是我看錯，因為店內光線比較柔和，我的座位角度也比較偏，所以只有一瞬，我感覺大叔好像……」波本吞了一口咖哩，像是在思索遣詞用字。
「看起來有點難過。」
自己的偽裝有那麼失敗嗎？赤井務武盡力控制自己的呼吸及全身肌肉，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指尖，還好沒有顫。
「我們三個應該跟大叔沒什麼交集，所以我猜想大叔看到我們會感到難過是否因為想起有想見而見不到的人，考量到我們跟其他桌客人的性別年齡差異，我推測是大叔雖然獨自生活，但可能有大概像我們一樣年紀，久未謀面的兒子。」
赤井務武心底罵出髒話，十幾年沒見到兒子，不慎在一瞬間動搖了，立刻就被代號成員注意到。不愧為組織的情報高手，纖細而敏銳，從聞到咖哩香味跟一個眼神就可以推理到這程度。他可是打算調查波本的，怎麼反被套走情報，也太不像樣了吧？
不過，波本好像沒有打算利用這件事，至少目前還沒有感受到敵意，看上去完全無害，在談論現在話題時也非常溫和。當然他不排除這是波本讓人掉以輕心的手段。
到這地步也不好全盤否認，反而會更加引起懷疑，赤井務武只得苦笑道：「的確，我跟孩子在不同地方生活，很久沒見面了。」
「這樣啊，真是很辛苦啊。」波本一臉原來如此我理解，藍眼睛睜得大大的，神情充滿關懷地道：「莫非不是大叔中年事業不順，被長年服務的大企業資遣裁員，之後找不到正經工作，經濟出了問題，甚至欠了一屁股債，家庭狀況也跟著受到影響，跟另一半鬧離婚分居，孩子也長大獨立了，不一起生活，為了躲避黑社會追債，在公園當遊民流浪了一陣子後，最近才終於在PIZZA店當臨時工店員嗎？」
「唔……沒這麼……」等一等，這個腦補成分也太多了吧！赤井務武眼皮抽搐。
「哈哈，開玩笑的，我隨口亂掰的。」波本眉眼一彎，就像個喜歡惡作劇的青少年。
「喂喂，別戲弄大叔啊！」赤井務武抓抓頭髮，雖然是瞎編的故事，但感覺被某些微妙的相近之處刺中，讓大叔差點想要做出失意體前屈的姿勢，並且開始懷疑波本是組織派來對他精神攻擊。
赤井務武嚴陣以待，但波本卻沒再提起任何私人的問題，反而聊起無關緊要的日常趣事，賽馬賽車、明星八卦、流行趨勢、寵物裝扮，不時還看著店內電視的比賽轉播，共同討論球賽的輸贏走向。
甚至波本吃完一盤咖哩飯還再盛了半盤加餐，赤井務武真是搞不懂現在的年輕人在想什麼，難道波本是認真想捧場他那不怎麼樣的咖哩？莫非波本偶然透過高超的洞察力，發現餐廳裡有一個孤苦伶仃的苦悶中年人，所以特意留下來陪那個大叔一起吃飯聊聊天？
要不那是組織讓人聞之色變的波本，大叔差點就要相信了！
但是從目前各種跡象看起來，這個可能性似乎又不低。因為如果波本沒有其他進一步的手段，而再多單純的閒話家常，這個人也得不到更多好處了。
赤井務武發覺應付波本好像比對付其他組織成員更吃力，不知著力點在哪裡，對方甚至不像惡人。當然外在具有欺騙性，但這個人的本質真如表面上所知道的嗎？
扣掉大叔內心底的戰戰兢兢，其實這一頓飯的氣氛頗為融洽。波本果真口才一流，幽默風趣，什麼都能聊，赤井務武很不想承認自己跟組織成員相談甚歡，甚至能夠讓他有幾個片刻，臉上的笑容不是偽裝出來的。
為了延長與波本的接觸時間，除了原本的咖哩飯，之後赤井務武還豪爽拿出不少副食點心飲料一起加菜。要不是員工餐不包括酒類，他也想拿出來乾一杯。
赤井務武經過酒架時，瞄了眼那一排昂貴的威士忌，他挺喜歡喝威士忌，但這對目前的他還太奢侈了。
而且再多看一眼波本的臉，對方搞不好還未成年吶。
吃完咖哩飯，喝完蘋果汁，赤井務武順手掏出了一包香菸。
然後就發現波本盯著自己看。
「抱歉。」赤井務武立即收起菸。他似乎過於鬆懈，居然不自覺地想在敵人面前抽菸。
「沒關係，想飯後來一根菸很正常。而且這是你的店。」波本面色溫和，並沒有表現半點不悅。
「不是我的店，我只是店員。不過剛才你和同桌那位客人聊……我以為你不太喜歡菸味。」
「是不太喜歡。」波本略歪腦袋，好像在尋思更精確的說法：「但其實也沒真的那麼討厭。」
「……原來如此。」赤井務武一揚起眉毛，這也是很耐人尋味的回答。如果波本其實沒那麼討厭菸味，那萊伊或許也不是真的這麼愛抽？大叔若有所思。
「不過原來不少人喜歡抽LUCKY STRIKE 啊。」波本看到他香菸的牌子，似乎有什麼體認。
「嗯？」
「不，沒事。」
就在此時，掛在店門上的鈴鐺發出一串清脆的聲響。
「波本？」一個高大的男人推開店門走進來。
是萊伊。跟剛才一樣一身皮大衣，揹著他的大提琴包。
赤井務武不由得吃了一驚，原本以為萊伊不會再回來這裡，下次見面遙遙無期，哪知道這麼快又碰到了。
而且顯然波本也不認為萊伊會回來，不然就不會找他一起用餐，至少不可能把萊伊的位置讓給他坐。
「你怎麼回來了？」波本收起詫異，面色低沉。
空氣陡然變化，赤井務武感嘆波本的切換速度，剛才那個單純無害的青少年消失了，組織代號者的一身利刺瞬間長好長滿。
「我有說我去抽菸。」萊伊皺起眉頭，表情還是一樣能凍死人。
赤井務武從他眼中讀到接二連三的疑惑，為什麼波本不是在吃PIZZA而是咖哩飯，為什麼這個店員會坐在他的座位上，還跟波本一起吃咖哩飯？
其實別說兒子疑惑……連爸爸自己也非常疑惑啊！？
赤井務武從容站起身，向他一頷首：「不好意思，暫時借用了你的位置。」
「不。」萊伊惜字如金表示無妨。這個店員說的話沒什麼問題，但又覺得好像意有所指，是他的錯覺嗎？
兩人錯身而過的時候，赤井務武聞到很淡的LUCKY STRIKE 氣味。萊伊微微側首，碧綠色的眸子緊緊盯著他，似乎在尋找什麼端倪。
赤井務武目不斜視，抱著那麼一絲絲期待兒子能夠認出自己，又希望絕對不要認出來，在僥倖的心思中翻來覆去。連大叔都覺得中年人的內心真是太複雜了。
但是比起剛才沉重的沮喪跟失落感，這回他已經重新振作，又成為戰鬥力一流、對付犯罪組織的一線精銳特工。
他不知萊伊是否察覺了什麼，但終究沒再有其他表示，只是靜靜等待波本慢條斯理地背起吉他包，然後走到櫃台結帳。
「謝謝光臨，歡迎下次再來！」
波本狀似漫不經心地回過頭，投過去一道明亮光彩的視線。
赤井務武微微揚起嘴角，喂喂，拜託別說你真的是想給落寞的中年大叔加油打氣的啦！萬一大叔精神錯亂怎麼辦？
那兩人走出店門的時候，赤井務武聽到萊伊不解地問：
「你到底為什麼會在PIZZA店吃咖哩飯？」
「因為我喜歡吃咖哩飯啊。」波本很理直氣壯地回答。
「你也吃太久了，我還以為出了什麼差錯。」
「所以你才回來？」
「我本來就只是去抽菸。」
「才怪。」
「難不成你以為故意點幾樣我討厭的東西就能打發我？」
「沒有這回事，我點的都是為你健康著想。」
「嗬？珍珠奶茶PIZZA健康在哪裡？」
赤井務武目送他們離開餐廳，漸漸遠去。不意外地，那兩個人又拌嘴起來了，很難分辨有幾分真實，幾分虛假，空氣微妙緊繃，彼此都像在一個錯綜複雜的迷宮裡探索，尋找藏在最隱晦之處、也最有價值的答案。
這可真是令人困擾的，良性溝通。
只是他萬萬沒有想到，他十幾年來無法跟家人坐在同一張桌子用餐，今天卻意外與一個年輕的罪犯坐在一起，像個普通人享用普通的一頓晚餐，看著沒有營養的電視，聊著垃圾八卦，同時懷著不知道現在年輕人的腦袋裡裝什麼的煩惱。
儘管他全神戒備，但可能他孤身奮鬥太久，與敵人吃一餐卻隱約感受到一股溫柔的暖流，差點就瓦解了他築起的防禦，這同時也清晰地提醒他，要盡早擊潰組織，以取回原本屬於他應有的生活。
赤井務武俐落收拾完所有物品，關上店內最後一盞燈，拉下鐵門，設好保全，在冷清而黑暗的街道邊點上一根LUCKY STRIKE。今天是個幸運的夜晚，他收穫頗豐，不但見到了成年的長子，刷新對兒子的了解，還看到一名代號成員的不同面貌，以及見識其棘手的程度，當然他兒子一定比他更清楚這件事。
他心知兒子會跟自己共同解決這個組織，有朝一日，他們定然會與其他家人團聚在一起。
赤井務武緩緩吐出一口雲霧，為了今天這頓晚餐，若他日後逮捕波本，一定會好好研究一下現行法規，看看有什麼適用於未成年人的保護措施！
END
後記
1.取名廢，本來想取個文青的篇名，也想好了，但最後還是覺得簡單直白就好。
2.堅定的赤井務武是廚子派，不想被各種打臉，先放出文來。
3.這篇有個小設定，組織完蛋後，得知秀零在一起時，瑪麗很意外，但反應很平靜，而赤井務武並不意外，但卻很激動，誰不想要多一個這樣的兒子呢
4.聲明我真的沒有要搞赤井務武跟波本的CP，只是不知為何喜歡寫媳婦跟公公見面的情節(?)。
5.紅方橫向聯結超不足，正好可以發揮，餐廳服務員致敬安室透，煮咖哩致敬沖矢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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